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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葳蕤在真庆道院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她在三清殿上跪诵《老子五千文》,蒲团边上摊开的那卷经文便是陈操之手抄的,是黎院主留下的唯一的一卷,陆葳蕤看着书卷上那一个个精神饱满的行楷,又用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想着这书卷上的字都是陈操之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心里就莫名的欢喜,仿佛那日在书房里轻轻碰触陈操之的手背——
陆葳蕤知道陈操之有个逐出宗族的从兄妄图阻挠陈操之定品,可她并不是很担心,她觉得陈操之一定能定品,昨日她问了爹爹,爹爹笑道若是陈操之都定不了品,那吴郡还有谁能定品?爹爹说了这话后又喟然一叹,说可惜陈操之门第不高,不然定二品有何难!
小婢短锄在道院门前守着,远远的看到陈操之与刘尚值这些人走过来,赶紧进去报知葳蕤小娘子,陆葳蕤便来到门前古柏下,看着陈操之含笑从容的样子,原有的一点点担心也烟消云散了。
陈操之走过来作揖,微笑道:“早间我上后山看过,茶花全谢了,葳蕤小娘子莫要伤心落泪啊。”
陆葳蕤眼里眸光荡漾,抿唇笑道:“不会了,我没上后山。”即命小婢短锄将两卷画轴交给陈操之,说道:“陈郎君,这是两幅《虎丘芍药图》,一幅是我画的,另一幅是张姨画的——”又轻声道:“后日早些来见我爹爹,把画带来,辰时前到,好吗?”
陈操之应了一声,陆葳蕤便即登车回府。
祝英台走过来道:“子重兄的陆府女弟子又来求教了?这是陆花痴作的画吗,让我一观如何?”
陈操之道:“回桃林小筑看吧,贤昆仲与我们几位一起饮几杯春醪如何?”
祝英台道:“多谢,我从不惯与人聚饮——英亭,你若是想去便去吧。”
祝英亭看了兄长一眼,摇头道:“阿兄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陈咸听说这两位是上虞祝氏子弟,便道:“陈某有一女嫁给上虞徐氏,听说徐氏有一女嫁给祝氏,不知贤昆仲识得否?”
祝氏兄弟对视一眼,祝英台答道:“祝氏旁支甚多,而我兄弟这数年来都是在外游学,并不知哪位从兄娶了徐氏嫂嫂。”
陈咸见祝英台神色有些冷淡,想起祝氏是士族,而陈氏、徐氏都是庶族,也就不再多问,岔开话题道:“可恨那陈流趁乱溜走了,要当堂严惩才是,这败类竟敢在庾大中正面前进谗言,若非操之博览典籍、应对自如,这回真要被陈流陷害了,那败类肯定还要回钱唐的,我必上门殴之。”
刘尚值问:“子重,后来堂上似乎大乱,怎么回事?”
陈操之道:“庾中正服五石散,行散不当,在堂上突然发作起来,是以乱成了一团。”
祝英台听了,微笑道:“服五石散,最忌积怒郁结,庾希以其最擅长的《周易》也没把子重难住,已经恼羞成怒了吧,后又得知是受了小人的蒙蔽,急火攻心,是以病发,子重兄这回更是要名扬江左了,把恃才放旷的庾氏家族的庾希气得半死,大司马桓温得知后也要拍手称快吧。”
祝英亭道:“庾希受小人蒙蔽,是为不智;辩难不如子重,是为不才,庾希是庾冰的长子,不智不才又无雅量,真可谓是虎父犬子,难怪保不住父辈基业了。”
祝氏兄弟对庾希殊无敬意,言语间更是肆意批评,丁春秋听得暗暗咋舌,上虞祝氏与他钱唐丁氏一样,都不过是末等士族,但祝氏兄弟竟敢如此肆评庾氏高门,真是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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