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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天晚上,被打了一顿的萧行发起高烧。
他烧起来总是翻身,还小声地叫“爸爸妈妈”,姚冬醒来抱着膝盖在下铺坐了一会儿才敢上去,看到了一个病人。他穿一件黑色的旧T恤,短睡裤,弓着腰面向墙壁,后背的两片肩胛骨高高凸起,像来不及展翅飞翔就被按下的翅膀,沉默又不甘。
姚冬没有药,但是他有吃的。他爬下床,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最爱喝的豆奶,还有可乐、巧克力派、蛋奶酥,以及阿姐亲手做的奶酪干,然后一股脑儿地抱上了萧行的床。萧行醒来不说话,躺在枕头上看着他,眼睛充满敌意。
直到姚冬把舍不得喝的豆奶喂给他,他才慢慢地往下咽,肚子里咕叽咕叽地叫着,显然没吃晚饭。
喂完豆奶,姚冬再把零食掰碎喂给他。萧行一直很沉默,但给他什么他就吃,像嚼石头一样生硬地往下咽,还因为吃得太快不小心咬了一口姚冬的手指。但姚冬没怪他,反而高兴,因为他在家里的牧场里喂过牛马羊,再严重的伤只要还能吃就能活。
那个晚上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没睡,一个狼吞虎咽,一个默默投喂,萧行时不时看他一眼,眼睛在黑暗处也明亮,唯独吃到奶酪干的时候皱起眉头,明显是不爱吃。
姚冬看他不吃,很生气,拿起来自己吃了,故意馋他。阿姐做的奶干是美味,没有人会不喜欢。
但萧行明显没被馋到,后来过了好久他才说,那个太膻了。
后半夜,姚冬笨手笨脚地喂了萧行好多,最后懒得下床,直接趴在上铺撅着小屁股睡着了。第二天萧行退了烧,仍旧冷着脸训练,不和别人说话,然后不停地挨打,再一次又一次地游过所有人。
他从来不和姚冬接触,仿佛那个夜晚什么都没发生过。直到结营仪式那天,别的孩子都被爸妈开车接走,姚冬背着名牌运动包站在游泳中心的门口,不知道该不该回借住家庭。
萧行用一个黑色塑料袋拎着他所有的行李,刚好从面前走过去。
“萧行……”姚冬叫住他,只要不回借住家庭,去哪都好。
他以为萧行会直接走过去,毕竟他那样不近人情,但硬石头一样的男孩儿停下来,将他打量一番:“你也没地方去么?”
这是姚冬第一次听萧行说这么长的句子,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萧行的口才有多好。
“嗯。”姚冬点头,撒谎了。
“你爸妈呢?”萧行又问,眉头拧出疙瘩,衡量要不要带上这么一个拖油瓶。
当时的姚冬心里一慌,着急地说:“不在了。”
确实是不在身边,但是他不懂加了一个“了”字之后整句的意义全变。他怕萧行不带他,就紧紧地跟着人家,直到过了好久才明白这是多么大的误会。
“那你跟我走吧,我有办法生活。”可萧行已经相信了,就这样带上了一个浑身珠宝的小少爷,把高原上的姚冬带进了他的人生。
两个七岁的孩子,一个不太会说普通话,一个带着东北口音,在北京寄人篱下,靠捡垃圾磕磕碰碰活了二十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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