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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晏道了谢,举杯要喝。寸步不离守在厅门口的荆红追咳嗽一声。苏晏转头朝他笑笑:“我知道,大夫说近期不宜饮酒。就一小杯送行酒,意思意思。”荆红追不乐意他喝酒,又不好当众劝说,怕薄了大人的面子,只冷着脸不吭声。
周知府捋须呵呵:“御史大人的侍卫好生厉害。我家夫人管我时,也差不多这嘴脸。”
“家侍不懂礼节,让知府大人见笑了。”苏晏有点不好意思,把酒喝了,又将那名重伤的锦衣卫托付给周知府照顾,便起身告辞。
出了府衙,见两个小厮与十九名锦衣卫早已整装待发。荆红追自觉地去赶车,被苏晏拉进车厢,于是抱着剑直挺挺坐着。
苏晏掏出一包松子糖,放在大腿上,笑嘻嘻问:“生气啦?是因为我不遵医嘱,还是因为被比成个管家夫人?”
荆红追脸颊上有可疑的红色一掠而过,低声说:“是属下逾矩了,不该干涉大人。”
苏晏摆摆手:“这不叫干涉,叫关心。我这人呢,你也知道,不是什么自律的人,好吃懒做,身边就需要个管家婆,在我脱缰的时候帮忙悬崖勒马,哈哈哈哈……”
荆红追这下更是耳根发热,咬牙道:“大人莫要再取笑属下!”
苏晏知道这位前刺客看着冷脸寡言,眼神带煞,实际上面皮薄得很,经不得调侃。而自己面对他时,又偏偏爱言语捉弄,看他暗自羞恼又发作不出,以此为乐,实在是个很恶劣的爱好。
不过捉弄归捉弄,也得见好就收,否则真把人弄生气了,说不定又像第一次喊人家“小妾”那时,一整天躲着他,不和他说话。
于是苏晏收了谑笑,正色道:“才不是取笑,我真觉得这一趟幸好带着你,否则可有苦头吃。劫狱那夜,也多亏你身手好,才能救下周知府他们,你功不可没啊,阿追。”
“是大人的功劳。”荆红追语气坚定,“属下只是大人手中的一把剑,大人指向哪里,剑就刺向哪里,定策与成事的都是持剑人,不是剑。”
苏晏伸手拍他的胳膊:“你曾经是一柄最快最锋利的剑。但既然脱离了刺客的身份,我希望你再不把自己当做杀人工具。你有自己的需求、喜好和理想,就该直接表达,想追逐什么就去追逐。毕竟留在我身边也只是权宜之计,你还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
荆红追抱剑不吭声,脸色更差了,双眼只盯着车厢地板上毡毯的纹路。
苏晏自省后,觉得方才那番话并没说错的地方,却不知对方为何又生气,只好讪讪地收回手,心想:麻蛋,脾气越来越大,说好的田螺姑娘来报恩——呃不,是贴心忠犬小侍卫呢?都是我给惯的。
他一边怪自己把人惯刁了,一边又暗暗高兴,觉得阿追比起初见时越来越有人味,不再只是一个被仇恨支配的冷血杀手。
想着又微笑起来,对荆红追道:“好啦,我让你管着还不行嘛,近期饮食清淡不喝酒,以后尽量不熬夜,爱惜身体,注意安全,还有什么?”
“……没了。”荆红追硬邦邦地说。
苏大人在他心目中几近完美,从外貌到品性,从学识到胸襟,无一不使他爱重钦佩,甚至有些自惭形秽。哪怕是偶尔的任性和顽皮,也觉得是少年意气,理当呵护。
唯独在“不够爱惜自己”这方面,让他忍不住要鸡蛋里挑骨头,出言劝阻。劝完后又隐隐后悔,担心讨嫌,惹得苏大人不快,但又口拙,说不出什么甘词蜜语去讨好对方,只能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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