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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解说简明易懂,郕王显然也有过类似的考虑,闻言也是连连点头,不错,一旦下令迁都,就等于是把半壁江山全数放弃了。
河北一带是千里平原,无险可守,瓦剌现在直插中路,一旦京师失陷,就可以往左右扩张,不论是耕地还是牧场,都是应有尽有,而国朝一旦失去了北方,就顿成南宋那样无险可守的局面,覆灭只会是时间的问题。徐循道,一般说来,历代北人南下,都是比南人北伐胜算要大得多……
郕王现在已经有点站在皇帝的思维上考虑问题了,这么大片的土地要拱手让人,没人会舍得的,他面上浮现肉痛之色,又犹疑道,可现在瓦剌刚得了大批辎重,如虎添翼,已经可以支撑长线作战了……
此言差矣,徐循尚未说话,韩女史在旁已经忍不住插口了她曾是郕王老师,现在在他跟前,地位也比别人更高。天下兵马,三大营能占几成?虽然中军失陷,十不余一,但各地军队还在,两到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召集数十万兵马入京勤王,瓦剌全族不过数十万人,比长线,如何同国朝比?
徐循向韩女史投去赞许的一瞥,且不说长线必败,只说这批辎重,不错,中军辎重,应该是泰半便宜了瓦剌,甚至还包括一些准备战胜后给将士们的赏赐……不过,也因为此,现在的瓦剌已经是吃得很饱了,从汉至今,自来蛮夷入侵,都以打草谷名之,打草谷为的是过冬。彼处天气苦寒、缺衣少食,所以民兵一体,凡是放牧的男丁,都可以射箭作战,随着首领入关抢掠。但也正因为如此,瓦剌将兵,没可能如臂使指,必须要照顾到各部族的需要,现在钱粮都有了,蛮人愚蠢,烧杀抢掠中,不会特意留下车辆吧,能运回自己帐篷的财物最多也就是这么多了。这一次入寇那十几万人,都快吃饱了吧?除了也先以外,还有谁是野心勃勃,一定要占据中原之地才会安心的?再往下打,多出来的财物也运不走,可掉下来的头颅却是自己的。
郕王并不愚笨,只是无知而已,听徐循普及了一番常识,也是若有所思,既然如此,瓦剌肯定无法坚持过久,只要等下了雪,入了冬,京城之危,便可自解了?
现在是八月份,还是中秋时分,到入冬还有两个月时间,徐循是觉得瓦剌连两个月都坚持不了。蛮夷从来不擅攻城,到京城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能顶过最开始的半个月,速攻不下,考虑到各地勤王军队已经在路上了,瓦剌军心必然难以保持。这一次入寇他们是大赚了,即使攻不下京城,也无损于也先的威望,我看他们不会死拼的,攻不下应该就会转移目标,也许去打大同、宣府,也许就是撤回关外。只要能守稳京城,抵抗过最初一波攻击,最难的一关,应该就会过去。
这番分析并没有什么王师威武的空话,而是实打实从瓦剌的利益角度分析,再有澶渊之盟这个类似的例子放着给郕王做对比,郕王经过一番思索,也是认可了徐循的看法,不错,要不是哥哥实在……
他打了个磕巴,但还是很坚定地往下说,实在是过于轻浮愚蠢,行军犹如儿戏,瓦剌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突破怀来,甚而连大同都未必会败。这一次的进展,连也先都没料到,他根本没做好吞下北地的准备,抢到这份上,其实差不多也够了……打京城就是个添头,打不下来也不会恋战。只要能挺过最初一波攻势,北地大局,不会完全颠覆。
基本立场统一了,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该如何抵挡瓦剌最初也肯定是最猛烈的那波攻势。
京城乃是天下雄城,徐循对此的态度是谨慎乐观,虎踞幽燕、墙高枪利,当年靖难之役都能挡得住李景隆的十三万大军攻城,之后迁都时又多番加筑,只要能得一良臣守卫,要挡住瓦剌的攻势,不会太难吧?
但京中得用的武将,都被带到河北了。郕王有几分踌躇,朝中人事,我又不熟悉,焉知谁人可用,谁人又是李景隆一般的‘人才’呢?
自然而然,他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徐循。
我熟悉的那些人名,也有九成都去了河北。徐循如实说,见郕王顿时有些沮丧,忍不住要发笑,不过此事却又好解决得很明日朝会,自然要议论军事,你且听听群臣有谁支持迁都,有谁主张留守,到时再去将司礼监金英、兴安、东厂柳知恩传来,和他们商议着,从支持留守的大臣中,挑一名德望才干足以服众的,出来主持战事,不就是了?对朝廷政事,这些内侍,知道得可比我们俩都要清楚。
一边说,一边心中也是暗叫侥幸若非太皇太后生前的安排,此时的自己,又哪能如此从容不迫?只怕早就和郕王一道乱成了一锅粥,很可能连得位的正统,都不会拼命争取……就不知太皇太后做下决定时,又有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京中居然面临如此局面,连她这道最后的保险,都是用了上来。
难道娘明日不跟我一道上朝吗?郕王听了徐循语气,倒是一怔,不安之色又浮现了出来。可您不来,我
徐循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摇头道,国朝没有垂帘听政的事情,这个先例,不能在我这里开了。再说,我懂得也不多,帮不了你什么,这朝政一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你如此聪明,想必不过数日,也就能上手了。
见郕王还要再争辩什么,她又道,壮儿,你可要记住,你终究不是太子登基,我也不是太后……许多事情,我们不能不格外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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