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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桐想到自己在途中发病的时候,也是桂太太悉心照顾,当时在客中不比在家,昏昏沉沉中那四边不靠的感觉,不是亲身体会过的人是不知道的,要不是桂太太牢靠果断,自己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一时便放缓了声音说,“这有什么的,再说,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含沁也就是您的庶子出身,我怎么伺候您,也都是该当的。”
桂太太人在病中,感慨就多了,睁着半边眼睛看了看她,叹了口气,又道,“何必这么说。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我从前对你可不怎么样,你心里究竟喜欢我不喜欢我,我也清楚得很。”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嘛。”善桐说。“人眼向前看,从前的事老记得那么清楚做什么。我看现在咱们这样就不错,其实一家人也就该这样,外头的风雨还渡不过呢,自己家里再斗,没什么意思了。”
这话在理,现在桂家大麻烦摆在前头,大家自然靠拢,要还和以前一样互相猜度,那也就没意思了。桂太太长长地出了口气,倒也振奋起精神来,慢慢地说,“你的心倒宽,我要是你,现在含沁发展得这么好,必定回刺几句。你倒轻轻就放过去了。”
看来她也清楚,自己对十八房的限制是瞒不过小夫妻的,善桐无言以对,只好微笑。桂太太似乎也有点不服气,她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你也是不知道往事”
“都说了人眼向前看嘛。”善桐打断了她的话,她现在最不需要就是再有一段往事来烦心了。当年的事不论是谁的错,其实都已经过去,现在含沁小日子过得不错,和宗房关系也挺好,说实话,他远在京城,现在得到圣眷,将来发展如何,也不是桂太太能限制得了的了。在这场争斗里她不论站在谁那一边,其实结果都不会太理想,还是要抹抹稀泥,最好把这茬给圆上了再说,至少在现在,桂家内部是不能掉链子的。“就是我娘家,内部又何尝是一块铁板?族中始终也少不了龌蹉,照我看,大多争斗,那都还是因为人太要强争气了,其实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事,就拿三嫂来说,她不为争一口气,现在和娘家也闹不到那么僵。”
说到西北的事,桂太太简直都有几分怀念的意思了,她叹了口气,只是若有所思地望了善桐一眼,也不和她争辩了,而是感慨地说,“从前在西安,觉得那些事怎么那么烦心,现在回头看看,都是自己作的。从前哪有那么多烦心事呀,现在才……”
正说着,外头人来报,权仲白居然亲身过来善桐还没吃惊呢,就知道缘由了说是正好大舅爷在权家和神医说话呢,送信的人一提,权神医估计是抹不开面子,欣然应邀之余,连大舅爷都陪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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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哥是自己人,可以不大讲究礼数,但对权仲白善桐一向是很感激、尊重的,现在她年岁长大,当时那小儿女的浮念早被丢到了爪哇国去。可当年的那份好感却还存在,因她是成亲的人了,桂太太又病着,自然责无旁贷要出面接待,因此也就迎出了院门,老远就给权仲白行礼,态度倒是比见了桂元帅都恭谨,“权神医多年没见,我们合家一向感念您的深恩厚德,只是未能当面拜谢……”
说着又要跪下给权仲白行大礼,权仲白忙道,“善榆快扶住她!不然我走了!”
榆哥只好上前扶住了,他又啧啧有声,埋怨善桐,“六七年没见,你成老道学了?我和善榆一道走过万里江山,什么交情,不过是看看病开开药而已!”
正说着,已是脚下不停直闯内室。善桐很有几分无奈:这位权神医,还是和从前一样,论潇洒,真是风流蕴藉不染纤尘,可说起来行事也真是够古怪特别的了,时常叫人有应接不暇之感,就像是一只最名贵的猫,只能顺着毛摸。
还是含沁好!她这样一想,倒觉得含沁此时外出了真是遗憾,以他做人的程度,自己也就不用出面操心了。一边榆哥也正问她含沁去哪里了,善桐便随口搪塞道,“难得休沐,外头有事又出门去了。”
又让榆哥在外间吃茶,自己进里屋去,等她进了里屋时,权仲白已经闭眼给桂太太扶脉。他眼睛一闭,神色一凝,看着自然而然,有一股谪仙一样冷淡清贵的气场在,善桐便不敢说话,只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权仲白收了两根格外纤长细白的手指,睁开眼扫了桂太太一眼,竟似乎有几分无奈,他叹了口气,多少带了些惋惜地道。“从前给世伯母把脉时,世伯母脉象沉稳有力,看得出平日惯常养尊处优,少使心力,多捶打筋骨,因此在女子中是罕见的壮健体魄。怎么才几年不见,伯母心事一下就沉了这么多?尤其是这几天,恐怕晚上都没有睡好吧。本来就有风邪侵肤的意思,世伯母饮食又不曾注意,应当是大吃祛暑风凉之物,这么一郁结,可不就要肠胃不适、风寒入体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神,连桂太太贪吃凉糕都扶出来了,善桐和桂太太都是一脸心悦诚服,权仲白又拿眼睛一看善桐,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善桐吓了一跳时,他淡淡道,“恐怕一路走来,不是很太平吧?看世弟妹神色,应该是得了痢疾,痊愈没有多久,还有病根未去。”
善桐简直服了,就连桂太太都惊叹,“这连脉都不扶,神医竟一眼就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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