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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的潮气像黏腻的蛛网,裹着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我缩在出租屋发霉的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冷光在昏暗中明明灭灭。忽然,一声微弱的"喵呜"从沙发底传来,紧接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怯生生地探出,湿漉漉的白毛上沾着枯叶,像是不小心闯进人间的精灵。
那是只流浪花猫,大约两个月前出现在楼下巷口。当时暴雨倾盆,它浑身湿透,蜷缩在垃圾桶旁瑟瑟发抖。我鬼使神差地买了根火腿肠递过去,它犹豫了片刻,便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当温热的小舌头舔过指尖时,我听见自己说:"跟我回家吧。"
我给它取名小花,坚信这个总爱窝在我怀里咕噜咕噜叫的小家伙是母猫。我特意买了粉色的小窝,挂满蝴蝶结的牵引绳,手机相册很快被它歪头舔爪子、蜷成毛球睡觉的照片填满。每天清晨,它都会准时跳上床头,用温热的肉垫轻轻拍我的脸;下班推开家门,总能看见它蹲坐在玄关,摇着蓬松的尾巴迎接我。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终于有了一丝家的温度。
变故发生在某个普通的周末。我像往常一样给小花洗澡,忽然想起网上说可以通过观察生殖器位置辨别猫咪性别。当我轻轻提起它的尾巴,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本该紧挨的肛门与尿道口,间距竟比描述中宽得多。我反复对比手机里的图片,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原来,我养了一个月的"小花妹妹",竟然是只公猫。
这个发现让我有些失落,倒不是因为它的性别,而是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它。但很快,我就调整好了心态。我笑着把它抱在怀里:"原来你是小花哥哥啊。"我开始改口称呼,还特意买了更帅气的小领结,仿佛这样就能弥补这份认知的偏差。
然而,诡异的事情接踵而至。明明刚换的猫砂盆,第二天清晨总是干干净净,找不到任何排泄的痕迹;原本每天要吃大半碗的猫粮,现在几天过去都不见减少。我担心它生病了,带它去看兽医,可所有检查结果都显示一切正常。兽医说,猫咪可能是因为换了环境有些应激,让我多陪陪它。
从宠物医院回来后,我开始更加留意小花的一举一动。可渐渐地,我发现有些事情超出了常理。有时我明明看见它在客厅窗台上晒太阳,转身拿个手机的功夫,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找遍整个屋子,最后在床底下发现它,可仔细一看,它身上黄色的斑块好像比刚才更大了些,眼神也透着陌生。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出现了幻觉?为了确认,我在客厅安装了监控摄像头。第二天查看录像时,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画面里只有我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喂食,甚至抱着不存在的东西睡觉。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在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恐惧像潮水般将我淹没。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小花根本就不存在?是我幻想出来的?那段时间,工作的压力、独居的孤独,确实让我经常失眠焦虑。难道这就是精神崩溃的前兆?
我鼓起勇气走进了心理诊所。经过一系列检查和问诊,医生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心上:"你可能患上了妄想症,那只猫,很可能是你在极度孤独和压力下创造出来的虚拟宠物。"诊室的白炽灯刺得我眼眶生疼,我想起那些和小花相处的点点滴滴,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夜晚,它用脑袋蹭我手心的温度,怎么可能都是假的?
从医院出来,天空又开始下雨。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里,咸得发苦。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猫叫从街角传来。我猛地抬头,在便利店昏黄的灯光下,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坐在台阶上——白黄相间的毛发,琥珀色的眼睛,颈间还系着我亲手编的蝴蝶结。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又揉,它依然在那里。我跌跌撞撞地冲过去,蹲下身伸出手。然后我发现小花还是只母猫,它歪着头打量我片刻,然后轻巧地蹭进我掌心,喉咙里发出熟悉的咕噜声。这一刻,积压已久的情绪决堤,我再也控制不住,抱着它痛哭起来。
回到家,我给小花倒满猫粮和水,看着它大口吞咽的模样,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从那以后,我不再执着于分辨真假。我按时给它喂食、铲屎,陪它玩逗猫棒,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有时我会反复查看监控,期待能捕捉到它的身影;有时又会自嘲地笑笑,何必非要分清虚幻与现实?
在积极配合治疗的日子里,小花始终是我最温暖的陪伴。每当焦虑发作,它就会跳上我的膝盖,用柔软的肚皮贴着我的掌心;深夜惊醒时,它温热的呼吸声就在枕边,像一首安心的摇篮曲。心理医生说我的病情在好转时,我终于明白,或许治愈我的从来不是药物,而是这份跨越真实与虚幻的羁绊。
现在,小花依然会调皮地打翻花盆,在沙发上磨爪子,但我从不责怪它。因为我知道,它不仅是一只猫,更是照进我生命里的一束光。至于它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我内心投射的幻影,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清晨醒来,枕边那个毛茸茸的小身影,依然会用温暖的肉垫,轻轻拍打着我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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