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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荣幸!”阿涅赛眼中忽地一亮,仿佛有人替她推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窗,晨光自那扇窗中倾泻而下。她的笑容灿若初阳,明朗中透着几分骄傲与难掩的雀跃:“您可是第一位向我索画的大人物——我的画,终于等到了真正懂它的人!”说到这里,阿涅赛忽然侧过头,眼角飞快地扫了艾修一眼,唇边扬起一抹狡黠笑意:“不过……那幅画恐怕是废了。”她轻轻耸耸肩,一副无辜的模样:“毕竟,这位大人——恐怕明日再不会站在原地,用凶神恶煞般态度的盘查行人了。”
此话一出,艾修脸色刷地涨红,火气蹿上来,一步上前,怒目圆睁:“臭画匠!你什么意思?你别太嚣张哈!”
阿涅赛却泰然自若,抱着画袋站得笔挺,神情从容,像一根小松树在风中挺立,既不退缩,也不折服。
李漓看着两人的拌嘴,忽而一笑,笑意温和,却不失威仪:“艾修,明天你照常去工地旁边的大路上盘查,干你该干的事。你就大大方方地让她画。我们行得正,坐得直,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躲着藏着、不敢让人画的?还有,记着,明天你也别给她什么好脸色,就你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吃相越难看,才越真实。”
“……是,总督大人。”艾修嘴上答应得快,语气却透着一股不情不愿的钝涩,他低下头,眼角却悄然一斜,朝阿涅赛投去一记冷冷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说:你最好别让我抓住小辫子!
阿涅赛迎着艾修的视线,神色未动,唇角却缓缓扬起一丝笑。那笑容不艳不怒,却像刀锋轻抹过缎子,柔软中带着割裂感,仿佛在回敬:你是权柄之下的一把刀,我是笔墨之间的仆人,但别忘了——有些真相,是靠画笔刻下的,不是靠恐吓埋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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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漓看了她一眼,随即抬手轻轻一挥,语气平静中透着一丝不动声色的关切:“德尔芬女士,天色已晚,你还是赶紧找个落脚处吧。”他顿了顿,语气一转,带着几分玩笑几分警醒:“你一个外乡人,大半夜还在街上晃悠,万一又被别处的巡捕房请去‘喝茶’,我可不一定每次都有空来保你。”
阿涅赛忍不住笑出声来,朝他俏皮地眨了下眼,抱紧画袋,像护着一件无价的宝贝。她没有多言,只是点点头,步伐轻快地走入夜色,披着一身橘黄灯火与暗影交织的浮光,背影仿佛也带着画家的骄傲与自由。
李漓站在门口,目送阿涅赛的身影渐行渐远,眼中一瞬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那神情转瞬即逝,随即他抬步走出巡捕房,脚步不疾不徐。伊斯梅尔和观音奴紧随其后,都沉默不语。
“伊斯梅尔。”李漓一边走,一边语气随意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带锋,“你们这动不动就抓人的毛病,也该改一改了。”他微微侧头,看了伊斯梅尔一眼,语调中夹着几分打趣:“这个姑娘不过是画了艾修盘查路人的场景,说她冒犯也罢,讽刺也罢——依我看,这种事最多也不过把她那几张过火的画收缴了就完事了,至于把她当成奸细抓起来吗?再说了,你又不是十字教徒,何必把什么事都往‘世界观问题’上靠?真按你这标准,雅法城里一半人都得进牢里。”
李漓却不等他辩解,语调一转,似笑非笑地说道:“真要这么闲,不如去茶馆坐坐,喝几盅,顺便打探打探——埃及人、塞尔柱人还有周边的那些十字军将领们,最近都在搞些什么勾当。总比整日盯着几个画画写字的,来得有用。别总把文化人当异端。他们是爱指手画脚,话也不中听,但未必是敌人。有时候,恰恰是这些人——帮我们看清我们自己看不到的东西。我们需要有人冷眼看世界,说出不同的声音。只要他们不越线,听一听他们在说什么,又有什么可怕的?真要让自己身边只剩下一群颂圣拍马的奴才,那我们就像患了夜盲症,暗处全然瞧不见。到时候,一脚踩空、摔个狗啃泥还不算糟——最可怕的是,直到我们掉进沟里淹死了,都还不知道是自己怎么下去的。”
“是……总督大人,您教诲的句句在理,属下一定铭记在心。”伊斯梅尔干笑两声,挠着后脑勺,眼神飘忽不定,脸上的笑容苦涩得像刚咬了一口没熟透的青杏,但他心里却忍不住暗骂:“伪君子!色胚一个!来的路上还说呢,‘遇到冒充熟人的,就直接砍了。’这倒好,瞧见是个漂亮姑娘,就立刻一套套出口成章的仁义道德、宽宏大量,摆得跟圣人似的。可要是今天蹲在那儿的是个肩阔腰粗的糙婆娘呢,就算没把人直接砍了,那也得打得掉层皮吧!哪还用得着问‘有没有证据’?得了吧,你说不抓就不抓,反正回头这些死犟的文化人嘴里骂的是你这个总督,又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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