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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成是宗室。这要是从前,有这么一个出身、有权有势的亲舅,自然是天大的靠山,但如今,皇上和西太后都死了,小皇帝的那个位子,谁知道还能坐多久?万一哪天真变了天,康成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说,有这么一个亲家,指不定还要把白家拖下水去。
趁着这次机会,无论如何,一定要劝服公公,为了小姑的好,也是为了白家的长远将来考虑,再不能再放任小姑在外头不管,更不能亲上做亲,碍不过脸面,答应小姑和将军府儿子的婚事。
县民还在低声议论着。张琬琰路上的疲倦不翼而飞。她把身子坐得笔直,催促车把式快些往白家宅子去。
白宅位于古城北,灰墙黑瓦,大门前蹲着两只青不青灰不灰的石狮。因为相信摸了白家老宅大门前的看门狮能给自己带来财运,所以狮子头顶光溜溜亮闪闪的,就跟毛被人薅了似的。光从门面看,也就一普通的大户人家。谁能想到,这扇貌似不起眼的门宅之后,住的是大名鼎鼎的南商白成山?
白成山知道儿媳今天回古城,叫刘广接着。刘广领了人,在大门外接进张琬琰。张琬琰穿过那个高悬了一面上书“天赐福德”金字匾额的前堂,叫人将带来的东西分别归置了,开口问老爷,被告知在后头钓鱼,跟前也无访客,便换了件衣裳,立刻赶了过去。
白家前头看着平平,后院却另有乾坤。一口池子,通县城的盘城河,活水不断,水下有鱼。
张琬琰找到池边,看见公公穿套家常的旧绸衫,独自坐在池边的一块石头上垂钓,背影一动不动。
张琬琰过门十几年了,白成山也不是严厉的人,但她却一直对公公怀了几分敬畏,刚才还急着要找人,现在看到了,反倒不敢贸然靠近。
张琬琰屏住呼吸等在一旁。过了好一会儿,见公公仿佛坐着睡了过去,水面的浮子也是纹丝不动,正踌躇着要不要开口,忽听他问:“到了?路上辛苦了。”
张琬琰松了口气,脸上急忙露出笑容,走上去停在白成山的后头,笑道:“我不辛苦。爹你操心了大半辈子,才是辛苦。下月就是六十大寿了,一定要好好办。镜堂在广州府还有点事,要过些天才能回古城。我先回来,除了伺候爹,也是看看有没什么需要的,我先帮着料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白成山也没回头,只道:“简单办一下,和些老交情、老关系温个面,也就差不多了,不必过于铺张。”
张琬琰说:“不必爹叮嘱,我们也知道的。爹你放心就是。”
白成山点头:“去休息吧,不必在我这里站着了。”
张琬琰嘴里“哎”了一声,脚却不动,继续笑道:“爹,小姑那边,虽说答应了镜堂,到时候会回来,但我怕她临时变卦”
见白成山肩膀微微动了一动,张琬琰忙道:“爹你别误会,我不是说小姑自己不肯回,我是怕她听她边上那些所谓的新式思想的朋友劝,万一到时又改了主意呢?她留洋回来后,就待在香港不肯回家。虽说不是很远,但架不住边上人的撺掇不是?我的意思是,爹你能不能再亲自给她发个电报,口气重些,要她务必回来。”
“爹,小姑从前闹着要出洋,家里拗不过,虽然心疼,最后还是让她去了。我也知道如今时代不同,连老太后活着时,都派大臣出洋考察了。女子也能出洋了,但受再多的教养,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日后能做贤妻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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