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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时候,晕倒有极大的可能代表着感染了十死病。唐连梓心里一沉,走进去拉着许坚强颤抖的手,“别急,现在还不确定,我先去看看。”久病成医,唐连梓跟着唐言之也学到一点东西,特别是最开始出现十死病的时候,唐言之就仔细的给她描述过这种症状。
十死病没有特定的感染人群,没有发现感染途径,找不到感染源,没有找到预防治疗方法。恐惧来源于未知,正是因为关于十死病他们知道的太少,有太多不确定性,人们对于这种病的恐惧与日俱增,谈十死病而色变。
如果说之前唐连梓对于这种病的恐惧,来自于那不断攀升的死亡人数,那么现在,有了更深刻的来源,来自于剥夺亲人生命的恐惧。
眼睛里面浮现了灰点,舌苔发青,呼吸缓慢虚弱,指甲泛白,这确实是十死病的症状。唐连梓抓着许阿姨那双带着茧子的手,心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转过了些什么念头。
“或许应该让我哥来看看才能确定。”沉默了很久,她才这么说道。
许坚强哪里还能不明白,跌坐在床边愣愣的看着昏迷中的许阿姨,“我应该早点察觉的,这些日子妈一直是很累的样子,她只说是太担心晚上睡不着有些精神不济,我竟然相信了。我应该早点发现,那样的话……”
说到这里,许坚强说不下去了。早点发现又怎么样呢,就算早点发现,这个病根本就没有治疗的办法,一旦得了这病,死亡就在眼前了而已。“她总说我这种人活在世上就是浪费粮食,那为什么不是我得这种病。”
“许坚强,别哭了,我去把爸叫回来。”许和平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眼圈也红的像是兔子。
许家弟弟许和平,或许是因为姐姐把所有的糟心事例如打架斗殴逃学玩游戏都做了个遍,他反倒和姐姐截然不同的成了一个乖乖读书的好孩子。只是这个年纪多少还是有些叛逆,对这个不学好的姐姐怎么都看不顺眼,从来都是许坚强许坚强的叫,好好的叫一声姐那得追溯到他们还是光屁股小孩的时候。
往常听他这么叫,许坚强一定会跳起来揍他一顿再说,但是现在,她就和没听见一样坐在那里。散去了一身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气势,脆弱的真正有了一个女孩子家的模样。肥猫主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它睁着一双猫眼看看床上的许阿姨,轻巧的跳上了许坚强的膝头卧下来,也没出声。
许坚强忽然抱着那只猫哭出了声,她有多少年没有和那些邻居家的小孩打架,就有多少年没有哭的这么不像话过,坐在地上抱着一只猫,哭的像是幼时许阿姨拿扫把揍她的屁股,又直白又心酸,惹得唐连梓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许和平只比她们小了两岁,现在也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人高马大的往那一站都觉得他是个男子汉了,他咬着牙忍着不哭出来,深吸一口气道:“莲子姐,你帮忙照顾我妈和我姐,我去叫我爸,马上回来。”说完就逃一般的离开了这里。
许家叔叔在供电厂上班,和唐家哥哥一样,是属于国家强制性要去上班的。晚上的时候,许家阿姨总是看着屋里的灯感叹,“我家老许就是厉害,不然这种时候没有电那就糟糕啦,你们都是好样的。”她说着还要比个大拇指。许叔叔那严肃的面容上就会出现一点不显山不露水的隐秘愉悦。
唐连梓一直很羡慕许家,他们一家人吵吵闹闹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又平凡又琐碎但是往往让人觉得温暖,这才是一个完整的家的感觉。可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破坏了这样的幸福。
即使早就做好了亲人朋友会离开的准备,但是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让人接受不能。在许阿姨被哥哥确诊为患了十死病的那天晚上,唐连梓再一次体会到了当年知晓父母飞机失事时的悲痛心情。这也是她在这场才刚刚拉开帷幕的灾难中,亲眼见证的第一场死亡。
即使有唐言之从医院里带回来的营养液吊着,许阿姨还是在不久之后离世了。她从那时昏迷之后就再也没醒来,连离别的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这种越来越乱的时候,办葬礼是奢侈的,他们只是和无数个失去了亲人的家属一样,统一来到了火化场,然后带回了一个装着许阿姨骨灰的罐子。
唐连梓和唐言之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了,火化场大概算是除了医院之外人最多的地方,也是死人最多的地方。放眼望去,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似乎都被画上了一模一样的悲痛欲绝,和她们兄妹,和许家叔叔许坚强许和平姐弟都是一样的。
火化场的哭声不绝,恍惚让人觉得自己坠到了十八层地狱,四周都是黑白和沉痛,连天空都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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