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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织机惊变
金陵城的二月总带着水汽,青石板路上的苔痕被细雨浸得发亮,连飞檐下的滴水瓦当都凝着珠串似的雨帘。织造局后巷的青砖墙根下,老织工李师傅蹲在泥水里捡金线,浑浊的眼睛忽然映出机楼上晃动的人影——本该戌初就该歇工的花楼织机,此刻还在"咔嗒咔嗒"响个不停,木梭往来间带起的气流,将廊下悬着的《蚕织图》帛画吹得猎猎作响。
他不知道,自己即将用生命守护的秘密,正藏在第十八架织机的纹版里。更不知道,这匹明黄缎面上的九龙戏珠纹,龙珠处的金丝即将诡异地扭曲成残菊形状,如同一只悄然睁开的眼睛,注视着春闱前的暗潮涌动。
第一折 验丝镜下金菊现
金陵织造局正堂,青铜兽首香炉飘着沉水香,十八架花楼织机的机杼声透过雕花槅扇,织成一张细密的音网。黛玉捏着验丝镜的手指微微发颤,镜面镀着的水银在烛火下流转,将明黄缎面映得发亮。她原是来看新制的"海水江崖纹"贡缎,却在九龙戏珠的龙珠处,看见金丝竟织成了五瓣残菊——花瓣尾端微翘,正是倭国"金菊商团"的徽记。
"回禀长公主,此缎初九下机时还一切正常......"典吏陈善保的话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他垂着的右手不停擦拭袖口,藏青官服上半片海棠花瓣时隐时现——那是十年前荣国府遣散仆从时,每人暗纹绣在袖口的标记,针脚细密如泪。黛玉的目光扫过他的指尖,发现虎口处有新鲜的木刺划痕,正是更换纹版时被梨木齿纹刮伤的痕迹。
宝玉接过缎匹,指腹触到边缘密线里硌人的凸起。他借着琉璃灯的光细看,只见缎纹间隙里藏着极小的墨字,每笔都顺着经纬走针:"顺天府尹,二月初十"。这些字用的是"通经断纬"技法,非熟稔织艺者不能察觉,而能在御用贡品上做这种手脚的,必然是织造局内部人。
黛玉的金锁突然发烫,脖颈间传来细微灼痛。她想起半月前在秦淮河"宝祥当铺"查抄的火器图纸,边缘同样绣着这种海棠纹,当时以为是巧合,此刻却在验丝镜下发现,图纸墨迹里竟混着与残菊纹相同的靛青——那是倭国独有的染料,去年才由薛蟠的商船带入金陵。
"不是织错。"黛玉指尖划过残菊纹路,金丝在镜光下泛出血色反光,"金菊纹在倭国是商团暗记,怎会出现在御用缎匹上?且这针脚齐整如新,分明是初九子时换了纹版。"她忽然注意到缎面边缘的水痕,呈环形分布,正是纹版被海水浸泡过的痕迹——腊月廿五瓜洲渡恶战,太子余党正是从海路潜入金陵。
周舵主带着潮气冲进门,腰间漕帮铁锚坠饰还滴着运河水:"码头查获五箱绸缎,箱底压着春闱考生名册。"名册纸张泛黄,显然不是新制,翻至第三页,"王尔杰"三字旁朱笔圈着"火凤残菊",墨色里混着淡淡沉水香——与去年深秋秦淮河浮尸案死者身上的薰香如出一辙。更触目惊心的是,三十个寒门士子名字旁都画着极小的红叉,像是预先判了死刑。
"查腊月廿五以后更换的纹版。"宝玉抚过腰间麒麟玉佩,金属凉意渗入手心。那个雪夜,他在瓜洲渡亲眼看见三艘商船打着织造局的旗号靠岸,当时以为是贡品转运,此刻想来,怕是太子余党趁机混入。陈善保突然扑通跪地,膝盖在青砖上磕出闷响:"那晚有穿内务府官服的人...带着海棠纹令牌...说奉皇上口谕改纹样...小的不敢阻拦..."
话未说完,西跨院传来机杼断裂的脆响,混着老人压抑的痛哼。众人赶到机房时,老织工李师傅半倚在织机旁,胸口倭刀没至刀柄,刀刃上"金菊令"三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右手攥着半幅残缎,指缝间露出金线绣的"替"字,左手还保持着掰动纹版的姿势,指间嵌着半片染血的梨木碎屑——正是织造局专用的黄杨木纹版。
紫鹃蹲下身捡起滚落在地的红豆香囊,绣线松散处露出里面的平安符,绳结却是漕帮"断金结"——只有遭遇生死危机时才会打的求救结。李师傅脚边的织机上,半幅未完成的缎面绣着歪斜的红豆,显然是临终前用最后力气改的纹样,金线在烛火下闪着微弱的光,像他未说完的话。
第二折 断金齿痕探纹版
戌初刻,黛玉踩着青苔走进李师傅的小屋。木门"吱呀"推开时,一股陈旧的蚕丝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土墙上的《蚕织图》被撕去右半幅,露出背后暗格,梨木纹版边角的"断金齿"齿痕清晰可见——那是漕帮特制的撬锁工具,齿距分毫不差,每道划痕都带着向右上方的用力弧度,显示作案者惯用左手。
紫鹃捏着香囊低声道:"师傅昨日晌午还教我们认纹版,说贡缎上的每根金线,都该绣着百姓的安稳。"她指尖划过纹版边缘,木屑里混着几粒细小的盐晶,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昨夜我路过机房,听见他跟人争执,说'不能拿寒门士子的前程换银子',声音里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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