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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掀开衣服给他们看了伤口,青紫一片,这是十天前被打的,法蒂玛白天会和同伴一起去罗马斗兽场要钱,有时候也要点吃的,难民营的食物发放得断断续续,也会被抢走,在意大利她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吃总还是能吃饱。在叙利亚,她逃出来以前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好好吃饭了,在她原本住的那个名字复杂的村庄,有钱也买不到食物,还不如千金一掷,买个逃往天堂的机会。
她没问傅展和李竺是哪国人,为什么会进难民营藏身,又是怎么把自己涂成中东人蜜色的皮肤,甚至还领到两份补给粮的。收了他们的十欧元,法蒂玛就慷慨地租出了邻居的两个帐篷。昨天那儿原本的住户去德国了,帐篷还空着,难民营的管理也相当混乱,法蒂玛告诉工作人员有人从巴黎被送回这里,工作人员深信不疑――“他们不是很能认人,外国人看起来都长得差不多。”
意大利人能办出这样的事,傅展和李竺一点都不怀疑,他们去领饭的时候就有所感觉。虽然经过化妆,但本民族的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不对,不过工作人员根本没看出不妥,随便瞥了一眼就把一份晚餐递了过来。
味道还不错,是帕尼尼三明治,甚至还散发着热气,意餐总的来说味道比法餐更靠近国人口味,夹料里居然还有一片风味十足的萨拉米香肠,只是在逼人的臭气下显得有些减色。不过李竺的鼻子这段时间已经饱经历练,她面无表情地把帕尼尼吞完,伸展了一下身子,想要离开那块味道极其丰富的床垫,“我们能不能去外头坐――至少那里的臭味……层次能简单点。”
“这可能是原住户的一种策略。”傅展看着好像还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李竺知道他其实有点洁癖,他掀开帐篷一角,让风吹进来,这能好一点。“挺明智的,能败坏强奸犯的胃口,否则这块垫子上可能会发生一些比味道更恶心的事情。”
他们的声音稍大了点,立刻引来法蒂玛的嘘声,老妇人坐在帐篷外,从一个铁桶里烧出火来烤手,意大利这个季节已经有些冷了,帐篷里阴寒刺骨,到了晚上,难民营里处处都是火光。
“小声点。”她说英语音量也很轻,“即使是意大利语都会引来注意。”
在难民营里,任何叙利亚阿拉伯语以外的语言都会惹来层次不齐的歧视,别国的阿拉伯方言意味着不是自己人,意大利语说明此人已经多少融入了当地社会,需要被狠狠打击才不会忘本,至于英语,那更危险,在叙利亚还太平的时候,英语也许是某程度的特权语言,但现在它只能带来仇恨――还好,大部分人甚至无法分辨中文,只要说得轻点儿,就连法蒂玛也是一脸木然,并不会制止他们私下交谈。
“你打算什么时候给盗火者打电话?”李竺在很艰苦的地方待过,但难民营还是让她浑身不舒服。米开朗基罗的画作似乎有部分已在罗马实现,难民营和《最后的审判》里魔鬼世界的景象有共同之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地狱空空如也,恶魔都在此处。是否都在此处她不知道,不过《最后的审判》里,描绘天堂的部分总是没有描绘地狱的可信。“真能在罗马把密码骗到吗?”
“骗不到就只能去开罗了。”这问题傅展也不可能给出绝对的答案,他们的行动现在只能拟定模糊的方案,具体该怎么实行主要看美国人打算怎么对付他们。“没有密码,这U盘毫无作用,就这样交上去,更大可能是束之高阁――这也就意味着美国佬达成自己的目的,不付出任何政治代价就把U盘消声了,你愿意吗?”
李竺微微一怔:她本以为傅展会在梵蒂冈先转移走U盘,那瞬间伸进口袋的手,不但携带了另一份寄存条,而且也送走了U盘。这样他们在开罗骗到密码后,傅展可以直接把密码回传给后勤人员,这比他们把U盘带去开罗要更保险。
傅展不说,她也没想到U盘交上去后怎么处置就由不得他们自己了,更没想到,除了单纯的爱国心(她简直羞于承认这是她想把U盘传递给自己人的理由)以外,傅展还如此积极地想要报复美国人。她虽然饱经追杀,但却也从未想过自己能报复到主使者――她的心气真没傅展这么高。
“那你的意思是,次选是按盗火者的计划行事,如果实在拿不到密码,就把U盘里的资料传上开罗的安全屋?”
“我的意思是,我们要拿到密码以后,再脱身把U盘送回大使馆。”傅展的语气好像在说他不接受第二种可能,这就是事情将要进展的方向。李竺抿了一下嘴,想要提出异议,又吞了下去:的确,不管是为了什么,不拿到密码,U盘就失去了意义。不管是爱国也好,想要报复也好,他们现在的短期目标至少都很一致。
但她确实没想到,傅展选择骗到密码,把U盘送往大使馆的理由,竟和她想得不一样,在佛罗伦萨,有那么一小会儿她觉得――
她和傅展的关系总是在迅速地变化,就像是两个在弹珠机里弹来弹去的圆球,轨迹时而交错,时而又天南海北,有时候李竺总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傅展的本质,但下一秒她又感到自己很难理解这个莫测的男人。他宁可和盗火者决裂也要把U盘拿回来,真的只是为了把报复美国佬的主动权握在手心?在佛罗伦萨或者在这,总有一刻是没说实话吧。
“你哥哥现在是不是很生气?”她换了个话题,不再多问了,电话何时打,傅展自有分寸。“白准备了一套房子――这间房子一定是很安全的了,和巴黎的没法比。”
“他犯不着,我是不会去住,但也给他带了个更有价值的住客。”傅展笑了一下。李竺过了几秒恍然大悟。“你是说,H?――那这可真是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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