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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有了儿子,墨家延续了香火。”墨无痕继续说,“可是我家小弟还是没能救过来,三天后就死在了我的怀里。……”墨无痕轻轻地叹息,好像把心头陈年的灰烬吹了起来,弥漫在空中。
这些事,他以前不愿意讲,总觉得这些事提起来就一定会很痛很痛。痛不可当。即便庆王爷问起,他也不肯说。
后来庆王爷也就不敢再问了,这些事就被埋在了心底。小心地看护着,仔细地提防着。碰都不敢碰。谁知今日竟就被掀开来,分毫不差,说得彻底。
然而,说了,竟然也不是想象中的痛不可当,痛到不能承受。原来,那些血肉模糊的印记真的是可以在日复一日中慢慢沉淀,随着时间的流淌慢慢模糊,直至浸泡到失去颜色。
说不清是麻木了亦或是遗忘了,总之,那些往事虽然还在心地,却已经风干了。
“小弟死后,我便不愿再与她同住。她给我两条路选择,要么去洗沙池筛沙子,过奴隶苦力的生活,要么就收回说过的话,老老实实跟着她做她的面首。……”墨无痕的声音越来越小,结尾处已经消失在唇齿间了。
其实他也不必往下说,庆王爷已经知道了答案。
官兵们就是在山下溪水旁淘金用的筛沙池边找到墨无痕的。那时的他,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一看就知,过的是非人的生活。
接他回来后,为了让他忘掉那些非人的过往,自己从不敢逼他细讲当时的情况。只能根据各种蛛丝马迹猜想他是被土匪掠去后就囚禁在山里,一直在做苦力。
哪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的波折起伏。而那个孩子,竟然真是他的骨血。
“青儿长到一岁的时候,山寨里大肆庆祝,她才允许我见他一面。”说到这里,墨无痕的面上露出了笑容,那笑甜甜的,眼角眉梢都是回忆中的柔情蜜意。
“青儿那么小,穿着双红色的小虎头鞋,站都站不稳。……他话还不会说就知道挑人了。别人一抱他就哇哇地哭,只有我抱他才不哭。……我一直都在想,那时我离他那么远,他怎么就看见我的,老远的就举着手要我过去抱他。……”记忆里的那些一闪而过的片段,有悲也有喜,如自己呼出的那长长的一串叹息,又好像冬天雪地里一路伸向远方的脚印,记录着某些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感悟。
庆王爷静静听着墨无痕的讲述。满是爱怜地收紧手臂,用脸颊摩挲墨无痕的耳廓。这个人,到底吃过多少苦啊,上天何其不公,为何每一件事都总是让他饱受折磨。
墨无痕却似乎很坦然,好像风雨后枝头上重新伸展开来的枝叶。“我天天在那里洗沙子,一点点地在沙里找金子。你不知道,那些金子有多难筛,我一天从早干到晚也只能筛出那么一点点。……”墨无痕把手指捏起来举到面前给庆王爷看。
“幸好还有禧子陪着我,还能经常在一起说说话。……你说这鸟的本事也真够大的,这么远的路,竟然被它一路跟着,愣是给跟下来了。……也没被人捉住,也没被什么山猫、老鹰之类的给吃了。……”想起那只又懒又笨的胖鸟,墨无痕笑得轻松。
庆王爷却一点都笑不出来。这样刚烈的人,为了家人受尽委屈后还要在那样的天气里,天天站在冷水里洗沙子。他的身子怎么受得了,他的风湿骨痛的毛病怕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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