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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数日后刁禅对他说:我想试着在下层区生活。
那整挺好。赵没有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正在找打火机。要我给你介绍房子吗?
不用,我想自己试试。刁禅说到这里顿住,张了张嘴,欲说还休。
赵没有直接替他接上了:想蹭饭的时候直接来猪肉铺找我就行。
说这话时他们正蹲在猪肉铺门口看雨,大都会的楼群过于高深恢宏,三十三层区很难接收到真正的雨水,有的人说下层区的降雨其实是工业排污,有的人说那是全息降雨,还有人说这其实是尿。
赵没有更愿意把下层区的雨水当做尿,他听人说过,尿实际上是相当清洁的水,以25世纪的天空污染程度来看,至少尿比雨水干净得多。
于是泼天盖地的尿雨中,刁禅忽然笑了起来,他弯下腰,给赵没有点燃了烟。
赵没有问他:不来一根?
刁禅还是拒绝:我不抽烟的。
赵没有知道他和刁禅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同道中人,即使在下层区生活多年之后,刁禅也依旧不会吸烟。他们相遇得太早,早到尚不敢轻信,又相遇的太晚,晚到满身悲辛,用挚友或者兄弟来形容他们的关系或许并不那么恰当,他们各自有着各自的空洞,如果非要打一个比方,更像挤在同一屋檐下避雨的野狗。
但两条野狗聚在一起,他们就都不是流浪狗了。
三五成群,两人成家。
至近者至远,至亲者至疏,家人难免如此。
此时赵没有站在空中公路的汉堡店前,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没想到母亲依然是他的心结。
他之前口出狂言,煞有其事地撕开遗址中的种种隐喻,于是狰狞伤口再度展露于旧痂之下,流脓且流血在刁禅的迷失之中,母亲不再是机械体,终于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类。
赵没有本以为这件事早就过去了,那一日他们用凶猛的食欲消化悲伤,便可以再次挺胸抬头做人,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母亲殉情时留下成箱的过期化妆品,他很快就接受了事实,几乎是迅速的,用它们为自己画出崭新的妆和新的活路。
但现在赵没有才意识到,他,刁禅,他们经历的母子关系并不一样,赵没有从记事起就知道,婴儿在母胎阶段便开始食用母亲,食用她的骨与血,脱胎后更是变本加厉,他与母亲的关系更像一场友好的弱肉强食,彼此争夺时间与空间,掌控与被掌控。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告诉他:我们会互相吞噬但你会是最终的胜者。
而刁禅,他始终没能消化母亲的死,一直活在中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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