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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抑扬讲到这里停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他并没有喝,好像只是需要随便做个什么动作来填补沉默的空缺。谈少宗还站着,祁抑扬抬头看他:“好像有规律可循,每次重要的节点,总是我突然走到什么房间门口,而你在房间里面。”
他是偶然撞见谈少宗的,又一次偶然。
升高二他就接过了学生会主席的位置,这也完全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是他这类人成长过程中必备的履历,秋季学期结束前要办文化节,闭幕式的表演需要提前联络音乐老师借钢琴。文艺部的人上个学期刚因为校园歌手大赛的事情得罪了全部音乐老师,只好托祁抑扬出面。
他先去办公室找人,空空荡荡,于是转去琴房碰运气。琴房的门倒是大开着,他听到里面有声音,但两架钢琴前分明都没有人。他视线从左到右从上往下扫视一圈,终于发觉是有人蹲在挂着窗帘的角落对着地上念念有词。
祁抑扬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但蹲着的人似乎因为太过于专注于眼前的事,对房间里多出来一个人的事实毫无察觉。祁抑扬站近了才认出来那个人是谈少宗。
他知道谈少宗也升入了这所高中,但一个学期都快过去了,他们从没碰到过。
谈少宗视角焦点对准的是两条金鱼,塑料鱼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不小心打翻了,地上的水无法聚拢在一处,金鱼在浅浅一滩水里看起来生死不明,谈少宗念个不停的也不是咒语,无非是“不要死”三个字来回循环重复。
他应该已经做过很多尝试,摆正鱼缸留住还没完全流出的水,把金鱼移到积水更深的地方,拿纸巾吸地上的水再在鱼缸里拧干纸巾,把金鱼移回鱼缸,但都是徒劳。祁抑扬旁观谈少宗手忙脚乱,地上的金鱼几乎已经不再动,谈少宗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祁抑扬果断拧开手里拿着的矿泉水瓶对准鱼缸把剩下大半瓶水全倒下去。
谈少宗被这突如其来的救命水惊得猝然起身,回头看到是他之后,脸上表情尽数消失,原本快要脱口而出的话也忍住了,很快又蹲回去继续观察金鱼,好半天闷出来一句谢谢。
祁抑扬很快离开了,金鱼到底有没有抢救成功他并不知道,他只意识到谈少宗长高了很多,刚刚他站起来的时候,只比他矮一个额头。
谈少宗是什么时候开始和记忆里不一样的?过去一年多他们几乎不再有机会狭路相逢,而谈少宗似乎抓紧了这段时间飞速告别少年时代。他声线变了,尽管只说了两个叠字祁抑扬还是能听出来,说谢谢的声音和叫哥哥的声音已经很不一样。他的脸上不再挂着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介乎未成年与成年之间的模糊气质,不会再有人把他当做小男孩要逗他叫哥哥,现在应该是同龄女生见到他会想要撒娇叫一声哥哥。
学校里有人搞理科竞赛,有人争学生会主席团席位,有人在意排名和语言成绩,祁抑扬从来不知道有人在学校里养金鱼。
这是唯一一件谈少宗身上没有变的事,谈少宗还是喜欢耗费时间在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上,三年前给美术书包书皮,三年后在琴房里抢救金鱼。
祁抑扬又开始他做过多年的实验,不要去想粉红色的大象,粉红色的大象就是谈少宗。也许是因为有心,偶遇谈少宗的机会又变多了,他从教务处办公室出来都能刚走过拐角都能撞上举着相机的谈少宗,闪光灯令他条件反射地闭眼皱眉,谈少宗好像反而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一跳,解释说他只是要拍这堵墙,是祁抑扬突然闯入。
等到从谈少蕊口中听到谈少宗在早恋的事时,粉色大象已经定居在祁抑扬脑内。他没有和谈少宗建立正常的邦交,但偶遇时总要忍不住移过去目光,他脑海中的谈少宗由这样一个又一个短暂的一瞥拼凑成,因此他没有机会了解到在更多其他的瞬间谈少宗是别人的男朋友。
谈少蕊讲起这件事还是很鄙夷,她强调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谈少宗像他妈一样有心机,很懂抓住机会攀附比自己高几个层次的人,听说余皎皎家里背景了得,谈少宗也算很有牺牲精神,愿意为此忍受一个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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