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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心兰微微一怔,目光落在这些精美的书签上,心中有些微微诧异。而墨晚风则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神中满是尴尬与慌乱,不知该先收拾洒落的书签,还是该处理被浸湿的医书。随即墨母王若琳缓缓弯下腰,拾起那支刻着“桃夭”二字的竹签,她的动作轻柔,仿佛手中握着的是一件稀世珍宝。而后,她将竹签轻轻放进闻心兰的掌心,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轻声说道:“这些本是风儿给书铺刻的……”
话还未说完,巷口处收旧书郎的铜锣声“当当”地传了过来,那声音在寂静的小巷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原本站在一旁的少年墨晚风,听到这声音,眼神瞬间亮了起来,紧接着,他突然夺门而出,那身补丁叠补丁的衣衫在风中飘动,他的背影很快便融进了漫天的霞光里,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轮廓。
王若琳看着儿子离去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她转过头,看向闻心兰,眼中带着一丝歉意,解释道:“闻姑娘别见怪,风儿打小就痴迷书籍,可惜咱们家里并不富裕,买不起新书,一听到收旧书的声音,就忍不住……”
闻心兰静静地听着,眼中流露出理解的神色,她微微颔首,唇角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竹签握得更紧了些。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安静,唯有窗外的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着窗棂上的布帘,发出沙沙的声响。
自墨晚风记事起,生活便似被笼上了一层阴霾。父亲缠绵病榻,沉重的药味终日弥漫在家中,挥之不去。因着常要为父亲抓药,小小的他便频繁出入药铺,久而久之,竟也对那些形态各异、功效不同的药材识得一二。父亲,也曾是个满腹经纶的秀才,在身体尚好之时,教他读书习字,启蒙开智。那些在昏黄油灯下诵读的时光,是墨晚风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温暖回忆。然而,命运的重击总是猝不及防。父亲的离世,如同一根顶梁柱轰然倒塌,让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家失去了唯一的经济依靠。母亲一介女流,为了撑起这个家,每日起早贪黑,浣洗衣裳、织布换钱,粗糙的双手很快布满了老茧。待墨晚风稍年长些,学会了写字,他便主动揽下了为药铺誊写方子的活。换来的那一点点银钱,虽不多,却能贴补家用。
偶尔,在攒下些许闲钱后,墨晚风总会抑制不住对知识的渴望,去旧书摊淘上几本旧书。那些泛着岁月痕迹的书页,承载着他对未来的憧憬——他渴望通过科举改变命运,渴望让母亲过上好日子。日子虽过得拮据,粗茶淡饭,衣衫补丁摞补丁,但好歹能勉强维持生计,填饱肚子。
归途中闻心兰走得极慢,木簪在发间微微发烫。老桃树断枝处的新芽已抽出嫩叶,系着的红绸带褪成淡淡的藕色。她忽然驻足——那些书签背面,全刻着《诗经》残句,最旧的那支“既见君子“四字。她的脸颊忽然闪过一抹绯红,逃跑似的奔回家中。回到家后,闻心兰将经过一五一十告诉闻言君,“墨家哥哥蹲在灶台边煎药,窗户纸全用旧账本糊的。“闻心兰攥着木簪的手抵在心口,八仙桌上的油灯将三人影子拉得老长。
闻言君放下批改到一半的蒙学作业,砚台里新磨的墨汁泛着青光:“你说他家米缸见了底?”
“可不是?”楚慧娟把绣了一半的帕子搁在笸箩里,“我晌午路过时瞧见墨家娘子在剥榆钱,竹篮里统共就半把糙米。”
心兰忽然站起来,藤椅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西屋房梁都蛀空了,晚风哥哥睡的床板是用书院废匾额拼的!话一出口自己先红了脸,忙改口道:“是墨家哥哥。”
闻言君与妻子对视一眼,指节无意识敲着《论语》封皮:“明儿把地窖里那袋黍米送去,就说...就说学堂要清仓。”
“我这有几件你爹的旧衫。”楚慧娟推开东窗,月光漏进来照着樟木箱里叠整齐的棉袍,“改改尺寸总比单衣强。”
院外忽然传来咳嗽声,惊得老桃树抖落几片新叶。闻言君望着窗外,忽然道:“下月开讲《孟子》,让那孩子来旁听吧。”
心兰眼睛倏地亮了,袖口蹭翻盐罐都浑然不觉。楚慧娟用绣花针挑亮灯芯,火光里木簪上的“沐春“二字忽明忽暗:“兰儿,明早去菜园多割两茬韭菜。”
“好的娘亲,交给兰儿做便是!”闻心兰开心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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