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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之事料理得如何?”崔渊又问。王玫坐在马车中,也撩起车帘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她犹记得崔泌之妻已经和离,带着幼子归宗抚养。而在人群之中,确实并未见女眷和孩童的身影,想必已经借此安置妥当了。
“侄儿侄女托给阿嫂照料,我们父子几人方可安心上路。”崔泳道。他还有庶兄庶弟,无一幸免。当然,早便并非和乐融融的一大家子,如今已经不止唇枪舌剑,偶尔还会全武行。不过,这一切他在短短几日之内便已经习惯了。
崔简不知何时下了马,折了几根柳枝过来,塞进崔泳手中。崔泳垂首望着他,勾起嘴角:“多谢阿实折柳相送。”崔简抬首看着他,粲然一笑。崔渊的神色也略微缓和了些,道:“不过是流放而已。待大赦天下之日,我在长安等你。”
崔泳颔首:“子竟阿兄放心,我必不会辜负祖父的期望。”
差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高声吆喝几句,崔泳便回到了人群当中。人们戴着枷锁,麻木地被驱赶着前行。其中一辆简陋的牛车引起了崔渊的注意,上头躺着一个以苇席遮住的人。风突然将苇席吹开,露出一张形容无比恐怖的脸。
短暂的对视之后,崔渊桃花眼眼尾挑了起来,笑得雅致风流。而那人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激动得似乎想说什么,但扭曲的脸孔失去了鼻、耳,却更显得丑陋。
“澄澜,善恶有报,一路好走。”崔渊无声地笑道。
那人看得十分清楚,手脚忍不住挣扎起来,却因太过虚弱而徒劳无功,最终昏厥了过去。
不过数日之后,部曲便传来消息,崔泌伤重不治身亡。彼时崔渊刚通过吏部的关试,正在给舅兄王珂写信。听闻这个好消息,他也不过是挑了挑眉,兴致盎然地在信中附上一张小像——那大约应该是他家小娘子几年后的模样,他已经画了许多张,从中挑了一张嬉戏图,想来舅兄也会替他们欢喜罢。
一个月后,崔渊、王玫与崔简再度来到灞桥。不过,此前他们是送人离开,如今却是即将远行。原本一家三口想着轻车简从,但郑夫人、真定长公主与李氏均激烈反对,给他们收拾了足足能装满几十辆车的行李。历经多次相劝,王玫甚至拿出了舆图告诉她们此去究竟有多远,才勉强减去些物件。于是,最终十来辆马车组成的车队,载着他们的箱笼以及十来个仆婢,即将千里迢迢去往远在江南道的建州(福建)。
“啧,阿爷果然不来?”崔澹往城门附近看了几眼,又回到灞桥边的亭子里,冲着里头被一群亲朋好友围着的崔渊道,“子竟,兴许他还在恼你外放之事呢!不过,阿爷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区区一件小事,也用得着连着生一个月的气?”
崔敛横了他一眼:“他恼的不是子竟外放,而是一声不吭便自作主张!”说着,他又忍不住数落起来:“你们兄弟几个情谊可真是深厚得很,瞒我们倒是瞒得紧!不过是外放而已,难不成我们还会拦着不让他去?未免也太小瞧我们了罢?”
“直到吏部关试结果出来之前,我们都一无所知。”崔澄辩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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